扬州城,巡盐仙史林府府邸的后院,西厢绣阁。
这里是整个林府灵脉汇聚滋养之所在,不仅一几一榻皆由温玉灵木雕琢,还常年氤氲著淡薄的灵气。
房间内,纱幔都是以冰蚕灵丝织就,无风自动间,其上流转的灵力恍若云霞蒸腾流转,端的是一副仙家气派。
然而此刻,阁内却弥漫著一股驱之不散的凝滞与压抑,浓郁的愁云惨雾更是犹如实质般笼罩其间,连那原本氤氲灵动的灵气似乎都变得沉重了起来。
在那架紫檀木雕花屏风里头,在内里的那张精巧的拔步床上,正躺著一位年约十岁且盖著锦被的女童。
如果靠近看就不难发现,她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毫无血色,纤长的睫毛紧闭,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,仿佛下一刻便要彻底断绝一样,而那眉宇间,更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郁结黑气缠绕著不散。
而那女童不是谁,赫然正是那神魂震荡、昏迷足足十余日,眼看就要香消玉殒的林府大小姐林黛玉。
就在这时,闺房外边的房门被打开。
紧接著,林如海与贾雨村二人轻手轻脚地走入内室,然后齐齐在床榻边默默站立了片刻。
接著,林如海伸出微颤的手,轻轻探了探女儿的腕脉。
「!!」
那几乎感知不到的微弱搏动,让他心头不由再次一沉。
「……」
旁边的贾雨村亦是凝神细观,只见黛玉周身灵气涣散原本清灵的气质被一股死寂笼罩,看得他暗暗心惊。
「……」
「……」
接著,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沉痛与无奈,随即默契地摇了摇头,不发一言齐齐退至了屏风之外,如同是不忍再去多看那令人心碎的场景一眼。
然而,屏风隔开了内室的景象,却隔不断那弥漫著的悲凉。
贾雨村沉吟片刻,终究还是压低声音,带著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口道:
「如海兄,黛玉的情况,看起来……」
「似乎比之前……」
他话到嘴边,那『更差了』三个字却如鲠在喉般,怎么也吐不出口,以至于最终只化作一声悠长且无力的叹息。
「咳——!」
林如海哪里还不明白那意思?所以背对著贾雨村重重叹息了一声,身形似乎又佝偻了几分。
许久,他才用那沙哑又疲惫,还带著一种认命般的绝望叹道:
「我看到了,确是一日差过一日。」
「今日观其面色,比之昨日更显灰败,气息也愈发微弱了。」
「方才我探她脉象,更是已如风中残烛般。」
「怕是」
「就这三五日的光景了。」
他说得很平静,可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已悄然握紧起来,指节更是捏得泛白,然后最后一句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,仿佛承载著某种千钧的重担一样。
「……」
贾雨村闻言,不由得低下头去,目光落在自己鞋尖那枚的云纹刺绣上,一时间竟寻不到任何合适的言语去宽慰。
毕竟,任何话语在此刻,在此时此刻这一份绝望面前,都显得太过于苍白无力。
之前他虽存了借林家之势东山再起的心思,但眼见这聪慧灵秀的学生落到如此境地,心中亦不免生出几分真切的惋惜与悲戚。
要知道,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可不是胡乱说说的,更何况这一份师生之谊可是足有三四年了,当时就教了一年,结果遇到黛玉的母亲病逝他原本是要走的,奈何当时林如海一直挽留,他便又索性留了下来直到现在。
要不然,林如海怕是也不会轻易让他进这个房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