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热土》
晨光初露,老关推开院门,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整整三百二十七块墓碑,从家门口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坡。每一块墓碑都新得发亮,在晨雾中反射着青灰色的光。墓碑上没有名字,只有编号——从001到327。
“谁干的?”老关喃喃自语,手里的旱烟袋掉在地上。
儿子关山从屋里跑出来,看到这场面也愣住了。父子俩沿着墓碑往前走,越走心越沉。这些墓碑立得整整齐齐,像一支出征的队伍,占领了他们家世代耕种的土地。
“肯定是那个旅游公司干的!”关山咬牙切齿,“他们想开发这片地,我们不同意,就来阴的!”
老关没说话,蹲下身抚摸最近的那块墓碑。墓碑冰凉,上面用正楷刻着“007”,下面还有一行小字:“无名烈士,1948年冬,长眠于此。”
他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。
“爹?”关山注意到父亲脸色不对。
老关站起身,望向远方连绵的山峦。那片山叫“英雄岭”,从他记事起就这么叫,但从没人告诉他为什么。现在,三百二十七块墓碑给出了答案。
七天前,县城来了个南方口音的老板,说要在关家庄建度假村。老板姓陈,穿西装打领带,头发梳得油亮。他指着地图上关家庄的位置:“这里风景好,离县城近,开发出来肯定赚钱。”
关家庄的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,留下的多是老人。听说能拿补偿款,不少人都动了心。只有老关不同意。
“这块地不能动。”老关在村民会上说,声音不大,但很坚定。
“关叔,您老糊涂了?”有年轻人不满,“一亩地补偿十万,您家那十几亩地,一百多万呢!”
“不是钱的事。”老关摇头。
“那是什么事?”
老关张了张嘴,最终什么也没说。他能说什么?说他爷爷临终前拉着他的手,说“这块地下面埋着人,要守好”?说每年清明,他都会在地头烧纸,虽然不知道烧给谁?说他小时候在这片地里玩,挖出过生锈的子弹壳?
这些话说出来,年轻人只会笑他老迷信。
陈老板亲自来找老关,拎着烟酒,满面堆笑:“关老爷子,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。补偿款可以再加,您儿子在城里买房缺钱吧?我可以帮忙。”
“地不能动。”老关还是这句话。
“您总得给个理由。”
“没理由,就是不能动。”
陈老板脸上的笑挂不住了:“老爷子,现在是法治社会,土地是国家的,不是您个人的。村里三分之二的人同意,这事就能办。”
“你办不成。”老关盯着他,“只要我活着,这片地谁也别想动。”
现在,墓碑来了。这是一种警告,还是一种提醒?
关家庄炸开了锅。村民们围着墓碑议论纷纷,有人害怕,有人说晦气,更多人觉得这是陈老板逼他们搬走的新花招。
“报警!”关山掏出手机。
“等等。”老关拦住儿子,“先把村东头的老文书请来。”
老文书九十多了,是村里最年长的人。他拄着拐棍来了,看到墓碑,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。他颤巍巍地走到“001”号墓碑前,伸手摸了摸,叹口气:“该来的还是来了。”
“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?”老关扶住他。
老文书坐下,点了袋烟,烟雾缭绕中,他讲了一个故事。
1948年冬,大雪封山。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路过关家庄,要去打一场重要的仗。他们在村里休整了一夜,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发。有个小战士,看起来不到二十岁,临走前把一块银元塞给老文书的父亲——当时的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