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末夏初的太阳,已然带上几分狠厉的意味。风卷着尘土和稀薄的水汽,掠过一片片艰难复苏的土地。盐碱地特有的那种苍白色,依然是大地的底色,但这一次,点点绿意不再是孤军奋战,它们沿着新修的生态埂、排水沟,在覆盖着秸秆的“被子”下,连成了更为坚韧的阵线。

周小小蹲在田埂边,用手指小心地拨开一株活水芽根部的秸秆,仔细观察着土壤的湿度和盐晶析出的情况。她的脸庞被风吹得粗糙,眼神却锐利而专注。李文跟在她身边,熟练地在本子上记录着数据。

“李姐,你看,”周小小轻声说,指尖拈起一点稍显湿润的土,“覆盖了秸秆的地方,墒情确实好很多,返盐也轻了。”

李文凑过去看了看,点头道:“是啊,老乡们现在都信这个‘盖被子’的法子了。就是秸秆不太够用,还得想法子。”

“阿海上次信里说,他们海边也用海草,甚至晒干的水藻。咱们看看附近水塘、洼地里有没有类似的替代品……”周小小正说着,一个半大的孩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。

“周同志!李同志!县里通知,让赶紧回去开会!说是……说是省里又来人了!”

周小小和李文对视一眼,心里都咯噔一下。去年省观察员带来的那份引起讨论的报告,后续虽有赞许,但质疑之声也不小。这次又来,是福是祸?

公社简陋的会议室里,烟雾缭绕。省里来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、表情严肃的干部,姓王,介绍是生产指导处的副处长。县里的领导陪在一旁,神色有些紧张。公社干部和社员代表们挤满了屋子,空气凝重。

王处长没有过多寒暄,直接切入主题。他先是肯定了试点地区在去年特大旱灾中“保绿”的努力和精神,但话锋随即转向了尖锐的质疑。

“但是,同志们啊,‘绿脉’系统的核心目的是增产,是解决群众的吃饭问题!我看了你们去年的产量数据,坦白说,很难看。投入了大量的人力、物力,挖沟渠、修埂子、铺秸秆,结果呢?收上来的粮食还不够塞牙缝的!有的同志反映,这是不是有点……本末倒置了?花架子摆得好看,却不顶饱啊!”

他的话像一块冰,砸在众人心上。底下社员们窃窃私语,有的低头不语,有的面露不服。那位曾经在食堂问周小小“啥时候才能多打粮食”的妇女,抱着孩子,眼神里又充满了忧虑。

公社老书记磕了磕烟袋,试图解释:“王处长,去年情况特殊,百年不遇的大旱……”

“干旱不是只有你们这里旱!”王处长打断他,语气加重,“全省乃至全国很多地方都受灾!为什么别的有些地方,产量损失就没这么大?我们要思考的是自身的抗灾能力到底有没有提高!你们这些办法,听起来新奇,什么猫耳洞、秸秆被,是不是经得起实践的检验?投入产出比划算吗?能不能大规模推广?这些都是问题!”

他目光扫视全场,最后落在周小小身上:“周小小同志,你是具体的技术负责人,你说说看。如果今年再来一次去年的旱情,你能保证产量有显着提高吗?能保证社员们不再饿肚子吗?”

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周小小身上。压力如山般袭来。她知道,此刻任何空洞的保证都毫无意义。她深吸一口气,站了起来,声音清晰却不高亢,带着一丝疲惫,但更多的是坚定。

“王处长,各位领导,乡亲们,我无法保证。”她的话让会场一阵骚动,王处长的眉头拧得更紧了。

周小小话锋一转:“天灾的事情,谁也打不了包票。老天爷不下雨,就算有再好的办法,我们也变不出水来。但是,我们能保证的是,尽最大努力,让每一滴水发挥最大的作用,让每一寸土地积蓄最大的力量,让庄稼的抗逆性提到最高!”

她拿起李文记录的数据本:“去年,在几乎绝收的情况下,我们的核心试验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