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戈从他的棋盒中取出一颗白子把玩着,眉眼微微敛着,纤长浓密的睫毛覆下,遮住了眼底清冷的寒意。
她斟酌了一会儿,才道,“祖父,您坚持习武须有武者的道,真刀实枪流血拼命都成,却从来不屑于玩这些个勾心斗角的心眼子……可我不同,我只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。”
元俊峰一愣,手中白子落下,定睛一看又忙不迭地收回,“错了、错了!都怪这小丫头胡言乱语地耽误我发挥……丫头,这些年但凡提起慕容家,你就气呼呼的,闹得厉害了连饭都不吃,也不知到底是跟自己还是跟他们置气,偏生你就算是将自己饿死在这山上,慕容那帮老子小子的可受了半分影响?丫头,我不是不怨、不厌,我的儿子儿媳都折在他们手中,我的亲孙女日日夜夜惊惶恐惧,这些都是拜他们所赐!”
如何不恨?可儿子儿媳没了,独独留下一双儿女尚未长成,一个天生体弱,一个夜夜惊梦,让他如何放心得下?这人一旦有了牵挂,就有了弱点。
不怕死的他还是害怕生病、害怕衰老、害怕死亡,害怕这两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再没了亲祖父。
一想到这俩孩子孤零零的留在世上,他就害怕地举步维艰。
元戈摩挲着手中白子,目色愈发清冷,声线也冷,“我知您的意思。他们远在安市,我们在知玄山,若就此井水不犯不犯河水的,便也罢了。偏生这回不同,祖父……”
血脉相连的亲人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,不管最终的结局如何,都注定没有赢家……想起那个谨小慎微怯弱瑟缩的老妇人,元戈轻轻叹了口气,手中白子轻飘飘落在棋局之上,目色温柔,态度却坚定,“他们逾矩了。”
棋盘之上,本来一面倒的局势被扭转,隐隐呈现势均力敌之态。
元俊峰拧眉呵斥,“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,你倒好,怎的又动口又上手的……小丫头要有小丫头的样子,天天演那么老成严肃的作甚?就算要刀剑相向的,还有老头子这把硬骨头呢,轮不到你!丫头,如今我什么都不盼,只盼着你好好的,健康的、开心的,就很好了,旁的……”
随它去吧!
他不信什么天道轮回,更不信神佛诛魔,可万一呢……弑杀亲族是大罪,他害怕报应落在他家小戈儿的身上。
自始至终只安安静静下棋、对这爷孙俩的对话仿若未闻的宋闻渊笑了笑,轻描淡写地说道,“无妨。左右有我在,那些流血的、脏手的事情都有我来做,我不是慕容家的人,没那么多忌讳。就算被人指摘也无妨,骂我的人本来就不少,不差这几句了。”
老爷子一愣,抬了眼认认真真地看向对面笑起来霁月风光的男人——年轻、英俊、有家世、有前途,按说是个令人满意的结亲对象,可他家小戈儿无需名利、无需权势,本不该入那水深火热的盛京城。谁曾想一场意外与巧合将本来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捆绑在了一起,偏偏他家小姑娘似乎还挺满意……既如此,他总不好再拆散这俩人了。
不过拉过来下个棋考验下心性还是可以的,他故意偷奸耍滑偷棋毁棋,这年轻人倒是半点不耐都没有,这一身的气度脾性比他家死丫头好多了——他不是傻子,自然不可能相信宋闻渊真的会发现不了自己那点小动作。
这会儿听他这般说着,微怔之下倒是多了几分赞赏,不由得露出了笑,将自始至终攥在手里的几个黑子搁在了桌面上,问道,“为何不指出来?”不曾指出来便也罢了,这人甚至连眼神都没变一个。
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。
宋闻渊淡淡笑道,“同您下棋,不求胜负,您高兴就好。”
好一个“不求胜负”,老爷子哈哈大笑,“来来来,继续!”
这般兴致盎然的样子倒是不多,甚至元戈劝他去休息的时候,老爷子也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