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”了一声,不置可否。
他这一番长篇大论,从斋戒说到祭品,从乐舞扯到场面,絮絮叨叨,引经据典,听得楚晏明有些厌烦。
“停”,楚晏明呵斥,“区区舞生,难道要朕亲自去为你等挑选不成?这等小事三日之内再办不妥,让常卿亲自来向朕解释!”
周文博吓得一哆嗦,连忙道:“微臣惶恐!微臣绝不误事!”
“祭品、仪仗,依制办理即可。后宫诸事,自有皇后统筹。贵妃有心,协理即可。”
周文博脸上笑容一僵,连忙躬身,“是,是,陛下考虑周全,是微臣失言了。”
楚晏明心中的烦躁愈盛。
压抑不住地侧过头,剧烈地咳嗽了几声。
“诶呀!陛下!陛下您这是…龙体欠安啊!陛下日理万机,忧心国事,但也万万要保重圣体啊!这…这咳嗽之症可大可小,陛下切莫轻忽!”
“陛下,是否立刻传召太医正前来请脉?龙体安康,才是社稷之福,万民之幸啊!”
楚晏明照单全收,甚至真的容许周文博唤了个太医来。
楚嵘川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。
楚晏明将那一眼的神态尽收眼底,却不动声色,只是端起茶盏,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两口。
“周爱卿有心了。祭典之事,就按爱卿所拟,细节与礼部、钦天监再行斟酌即可。朕有些乏了,你且退下吧。”
他扬声,“元志,替朕送送周大人。”
“是,陛下。”
楚晏明仿若无人,翻阅桌上的书卷礼册,亦或是甚至前行出门而后折返,都未曾注视过楚嵘川。
大殿寂静,唯有烛火摇曳。
楚晏明屈指,用指节在紫檀木御案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,“川儿。”
垂首的楚嵘川立刻抬起头行礼,“父皇。”
楚晏明“噢”了一声,拖长了音调,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奏折上,语气听不出喜怒,“川儿可记恨父皇?”
楚嵘川怔住,随即摇头,“儿臣未曾记恨父皇啊。”
“今日之事”,楚晏明翻过一页奏折,目光紧随文字,淡淡道,“对川儿而言,是否觉得是飞来横祸,无妄之灾?”
楚嵘川再次摇头,“儿臣委实有错,父皇如何惩处,皆是儿臣应得。”
“噢”,楚晏明抬了抬眼,“那你便说说吧,跪这几个时辰,可曾想明白,何罪之有?”
“回父皇”,楚嵘川不卑不亢,双手抬高拱手,身体前倾,声音沉稳,“儿臣之罪,其一在于思虑不周,未曾通传便擅自闯入,扰了父皇清静,若有紧急政务正在处置,儿臣此举便是添乱。”
“其二,儿臣身为太子,言行举止皆代表天家颜面,如此目无宫规、急躁冒失之态,若被外臣窥见,非但有损儿臣自身威仪,更是…消弭了皇家不容置喙的尊威与法度。父皇严惩,是让儿臣铭记,储君之身,不容半分行差踏错。”
他一番话说得条理无比清晰,楚晏明都忍不住,多看了他几眼。
楚嵘川此时却话锋一转,“但…父皇,您也确需保重圣体。儿臣若没记错,月前您才刚刚染过风寒,如今咳疾又起,无论如何,都该让太医正来请个平安脉,儿臣才能稍稍安心。”
楚晏明板了许久的脸,那层冷意终于稍稍消融了些。
“知道了。别去烦扰你母后,她近日身子也不爽利,莫要过了朕的病气给她。”
楚晏明微微含笑,朝他招手,“起来吧,川儿,到父皇这里来。”
楚嵘川大喜过望,立刻提起衣袍起身大步而去。
“父皇~”
楚晏明看着他瞬间鲜活起来的小脸,又是一笑,拍了拍椅子,“坐。”